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贰】东华凤九

东华帝君

唇边微笑慢慢消失，目中现出一丝冷意：“放下。”

白凤九

骤见帝君冷颜，心中一颤，犹豫片刻还是抓紧了佩剑，后退一步：“不，我要去三生石上刻你的名字。至少也要亲眼看见，东华帝君，天地共主，三生石上到底能不能有你的名字。”

东华帝君

面沉如水，盯着凤九，确认她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，方欲开口，心念忽然一转，绷紧的脸色缓缓放松了下来。

“那你去罢。”

白凤九

见东华松了口，也不多想，执剑转身，袖中掐指变幻，一道清影朝三生石飘旋而去。

三生三世

花影斑驳，玉阑环绕，中间一座奇石漂浮在空中，几抹凋零的轻雾在霞光的残照下若有若无，时断时续，仿佛一曲婉转的哀歌

白凤九

伸手摸向那尊奇石，手掌所触之处，金灿灿的人名双双成对的出现，其中有不少熟悉的名字在自己的眼前跳动，有姑姑，还有成玉，但是此刻无暇顾及，眼睛扫过一列列人名，喃喃念叨：东华帝君，东华，东华……可是人名不断变换，变了一批又一批，始终没有自己想看到的名字出现。

顿时茫然失措，定了定神，重新将手掌按上去，轻念：白凤九……字符发散重组，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，成双出现的名字，却并不是那个刻在心尖的四字符咒，能时刻牵引着自己喜乐伤悲。

顿时气急，捶石跺脚，举起帝君佩剑就要刮花那个根本不想与之成双的陌生名字，心中既羞又恼，生怕旁人看到，举起宝剑想将那不对的字符改正，可是剑锋刚刚削去一划，前一笔又如水纹般聚拢在一处，此起彼伏，那四个字犹如鬼魅一般，消不去，抹不掉，杀不完，只留下一地的精疲力竭，一身的落花流水。

金光刺目异常，眼前的字符密密麻麻，散去又归来，纷繁杂乱，眼前的一切和过去的回忆交叠在一起，颠倒错乱，天旋地转：

【帝君，凤九喜欢你，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】【……不用你说，我也知道】

【陛下，九儿为你挡这一箭，不要任何赏赐，只希望陛下能生生世世，记在心里】【寡人生生世世不会负你】

【帝君命小仙将此物转交于小殿下，说凡间一劫，救命之恩已然两清，从此与小殿下再无瓜葛】

举起的苍何剑已经数不清在三生石上刻下多少道笔画，但是无论多深的剑痕印记，总是转瞬即逝，像从未刻上过一样，眼前的金光也在眼帘中慢慢隐去，黑雾缓缓拢来，一时间，竟有恍惚之感，以前说过的话，做过的事，莫非也如这三生石上的划痕，可以随着沧海桑田的千年万年而淡然沉睡于时间的枕边，那些青丝染白发，桃花成春泥的故事，也默然的沉寂成了一块坚硬的顽石，一抹散去的轻雾。

眼前终于一黑，脚步踉跄，宝剑也咣当一声跌落在地，手心也有一股刺痛袭来，这才觉出手掌已被磨得血肉模糊。

无力的顺着三生石滑跌在地，绝望的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名字，手指所触，带出一道淡红色的血，以血施咒，指尖凝出一点微光，只想把自己的名字也在这三生石上抹去，和他一样……也好。

三生三世

三生石上的字符飞旋转移，变换更快，白凤九凝聚的仙法触及石面，就消散无形，如泥牛入海，难以为继，无论尝试几次，都不得其法。

白凤九

一己之力，无力逆天。

原来所谓青丘帝姬，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。

东华帝君

一步，再一步。


眼前那个身影，仿佛失去了全部生气，而步子愈近，那手上尚未凝结的殷红，便益发清晰，触目惊心。

脚步在白凤九背后顿住，俯下身子，五指自后覆上她仍放在三生石上的手掌，微微使力，将其带离冰凉的石碑，另一手习惯性结出法印，却发觉涣散的灵力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凝聚，自嘲地摇摇头，从衣襟上撕下一块，轻轻翻过凤九手掌，仔细将伤处裹起。

白凤九

温热的触感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，怔怔的看着他包扎的每一个步骤，和他如此近，却又如此远，三生石上果然没有他的名字，千言万语的倾诉，很多想问的问题，忽然就失去了意义。爱慕若只是一个人的事倒也罢了，然而强逆天命，到底是谁来承受这个恶果，是东华，还是四海八荒其他无辜的生灵？

诸多想法涌上心头，短短七万岁的生涯中没有哪天比今天的思虑更多，看着东华在旁，手掌触向三生石，鬓发飞扬，银丝如雪，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：他是不是就是因为，在天上是帝君，在凡间也是皇帝，每天都太过操心，片刻不得闲，头发才变得这样白的？

抽出手来，抓住他衣襟，将脸贴在他怀里，闭上眼，好像自己还是以前他养的那只红狐狸。

东华帝君

包扎方毕，掌中忽然一空，胸口却多了一份沉沉的温热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顿了一顿，缓缓落下，手指埋入凤九发间，顺着缠绕指间那份凉意，一下，一下，慢慢梳理着因为先前那场发泄而稍显凌乱的发丝。

没有哭泣，没有喊叫，没有大闹。

应该懂的，看来，她已经懂了。

这只小狐狸，原本便是玲珑剔透，冰雪聪明。

……嗯，毕竟是在太晨宫呆过的小狐狸。

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，梳理的动作随着怀中动静渐渐停下，俯首在凤九耳畔，低声道：“好些了？”

白凤九

“唔……”迷迷糊糊应了一句，不管不顾的抱得更紧，满怀都是太晨宫里日夜缭绕的沉香味道。

过了一会儿，主动松开双手，仰头赌气道：“帝君你还笑，你不怕我想不开，一头撞死在这石头上吗？”

东华帝君

“小殿下这可不是好好的？”笑意不减，拢住凤九双肩让她坐直，自己长身而起，向她伸出一只手：“走吧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
白凤九

抓住东华帝君伸过来的手，借力站起，将身上尘土一通拍打，“好啊，不过帝君你走慢些，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。”

东华帝君

“你说。”放开凤九，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，动作熟练自然之极，语调也不知不觉柔和起来。

白凤九

顺着他的手往上一瞄，看他一副逗狐狸的样子，忍住了想在他手上咬一口的冲动。

“姑姑前几天跟我说，她和夜华一旦成亲，没有既做天界太子妃又作青丘女君的道理，要把东荒女君之位传给我，一开始我不愿意，还跟她闹了别扭，现在我倒是想通了，做女君也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
东华帝君

“小殿下这么听话，你姑姑他们定然欣慰得紧，”步子不疾不徐，话音亦是不紧不慢：“青丘女君的位子不易坐，遇到什么为难的事，只管扔给你那些长辈，不必客气。断然没有你小小年纪接了这副担子，一群老狐狸却在旁边逍遥快活的道理。”

白凤九

闻言不由偷笑，“你是老被天君扔麻烦，所以心理不平衡，让我也去有样学样吗？”

三生三世

两人御风而行，言语之间，已到青丘，依稀可以望见寥寥炊烟

东华帝君

但笑不语，远远望见青丘的炊烟，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凤九，停下了步子。

“后面的路，你自己好好地走。我……就送到这里了。”